如何评价民国奇人章太炎?

如何评价民国奇人章太炎?
1906年7月,在东京留学生的欢迎会上,章太炎讲了这么一段怪谈、高论——凡是那些非常的议论,都是精神病才能说出来的;那些古往今来成大事的,必得有神经病才能做到。兄弟我承认自己有神经病,也愿各位同志都有一两分的神经病。章疯子的绰号由此传开。章太炎,原名学乖,又名炳麟,1869年1月12日出生在浙江余杭,祖父章鉴、外祖父朱有虔都是江南遗老,父亲章濬是造诣很深的古文经学家,家中有世代传承的医学和藏书楼,在这样的家族长大,章太炎自幼痴迷于书,而且很早就有华夷之辩的反清意识,因为追慕明末清初的大儒顾绛(顾炎武),后来改名章绛,号太炎。民国大师多是神童。章太炎六岁时写的一首杂诗至今仍保存在纪念馆中。某一日,大雨倾盆,父亲章濬邀了十余位文友在家中饮酒赋诗。诗酒兴致正浓时,一位同宗老先生令太炎应景而作,六岁的神童毫不怯场,应声提笔:天上雷阵阵,地下雨倾盆;笼中鸡闭户,室外犬管门。比起初唐诗人骆宾王七岁作《咏鹅》,章太炎这首杂诗虽然在意境韵味上逊色一些,但眼光很开阔,心思很机敏,而且隐隐还有一股尚未萌芽的玩世不恭。23岁时,章太炎遵从父亲遗命,入杭州诂经精舍,师从俞樾,苦读七年。这七年,章太炎嗜书如命,见到秘籍孤本,必一睹为快,借诵传抄,大师的底子大概就是这样打下的。章太炎读书,不是儒生,而是狂士,有一把火,他是迟早要激烈燃烧,绽开的。甲午战败,在章太炎那里,就是那一把燃出他激情与愤怒的火,此一阶段,他发表了大量的文章,并且开始为革命活动到处跑。在武昌,张之洞看到他写的《排满论》,怕受牵连,赶紧指使梁鼎芬去轰。岭南名士梁鼎芬一向看不惯章太炎的张狂,轰他走时,用轿杆“狠狠”地打了章太炎一顿屁股。后来,章太炎在学界跟人起争论,有人就说“梁鼎芬来打你屁股了”,章太炎听了,立马微笑不语。狂士也有含蓄、可爱的时候。戊戌政变后,激烈排满的章太炎受到通缉,一度到台湾避难,做了一名记者。义和团运动时,章太炎力主驱逐满蒙,并且割辫明志。那一阶段,他在东京常常穿着长袍,外面罩着一件和服,左袖上绣着“大汉”两字,头发披散着有五寸多长,左右分开梳着。这是章太炎的一个经典形象,像名士,像斗士,当然也像疯子。清廷未亡时,敢公然辱骂皇上的,章太炎恐怕是第一人,1903年他在《驳康有为论革命书》一文中,直接将光绪皇帝骂成“载湉小丑”。一而再,再而三地通过报纸文章,投掷匕首,后来章太炎终于因“苏报案”被捕入狱。在监狱中,章太炎玩世不恭的狂士风采展现无遗,他做起了狱中裁缝,每天干活八个小时。出狱后,有人问他,这是牢房要你做的苦工吗?章太炎说,苦不到我。又有人问他,你能缝什么样的衣服?章太炎说,犯人衣服,草草缝去不求工也。那意思是说,闲着也是闲着,缝着玩呗。章太炎跟孙中山认识,是梁启超介绍的,他觉得在政治主张上两人是志同道合的,见面就跟孙中山带来的十几人喝酒,喝了七十杯不醉,众人皆说他是第一等风流人物。章太炎的眼里是揉不进沙子的,只要他觉得不对,那就是沙子,这又是他狂士的一面。同盟会成立后,章太炎担任《民报》主编,有一次孙中山自作主张拿走了大量经费,章太炎知道后很愤慨,一把就将孙中山的照片从墙上撕了下来。钦廉起义,章太炎觉得孙中山从日本买的枪支太陈旧,根本不能打仗,竟然直接给香港中国日报发电报,抨击此事。好家伙,这狂士真是惹不起,只要他认为不对,哪里还管什么机密,怎么爽快怎么来。这一点决定了章太炎不可能是合格的革命者。与孙中山渐行渐远后,章太炎没闲着,调头又开始专心论学,写出了诸如《文始》、《新方言》、《国故论衡》等大著,影响十分深远。说他是大师,那是一点不掺水分的。清末,有一阵子风声很紧,蔡元培劝他离开:“我看除走外,没有其他方法可想了。”哪知道章太炎根本不惧,依旧玩世不恭地说:“革命必须流血,我被清廷已拿查六次,再来第七次又何妨。”1911年辛亥革命后,章太炎到上海,向黄兴提出“革命军兴,革命党消”的劝告,要求取消政党。黄兴听了直皱眉头,书生之见不能听,但也不能赶走,最后只好叫狂士做顾问。袁世凯当政后,害怕章太炎乱放炮,于是怀柔他,派他到东北做了东三省筹边使。但章太炎并不买账,1913年袁世凯镇压“二次革命”,他立马翻脸,开始集中火力反对袁世凯。对这样的名士、狂士,袁世凯既不忍杀,也不敢杀,思来想去,最后只好将章太炎骗到京城,看看再说。到了京城,章太炎照例不依不饶,每次经过新华门时,都要破口大骂:新莽门!乱世枭雄的胸襟,袁世凯还是有的。实在惹不起,最后袁世凯只要将章太炎软禁在龙泉寺,每月给五百大洋的费用,要什么给什么,而且要求看押的宪兵要做到“打不还手,骂不还口”。如此一来,章太炎的疯劲就更足了。每天他在院子里高谈阔论,狂饮乱骂。喝酒吃花生米时,每次都要叫:“杀了袁皇帝的头!”或者写张“袁贼”的字条,一边烧一边骂:袁贼烧死了!袁世凯死后,章太炎结束三年软禁生活,1917年参加护法运动,担任海陆军大元帅府秘书。然而,帮孙中山作了“大元帅就职宣言”后,他又极力反对武力统一中国,反对北伐,主张“联省自治”,并且始终与北洋黎元洪、吴佩孚等人保持着深厚的友谊。这明显是逆了时代潮流,但章太炎不在乎,1927年南京国民政府成立后,他自称“中华民国遗民”,始终采取不合作态度。20世纪三十年代,章太炎主要在长江三角洲一带活动,除了诵读佛经,他还不忘给蒋介石带话:“非我族类,其心必异。”这是告诫蒋介石对日一定要强硬。晚年的章太炎,酒量很大,学生弟子众多,鲁迅、周作人、黄侃、钱玄同等人都是。每次一喝高,就要说说他的那些门生故友。说章太炎是可爱的狂士,从他征婚,结婚,给女儿取名字这些事情上也能看出来。他是最早刊登征婚启事的名人,其公布的择偶条件那叫一个绝:人之娶妻当饭吃,我之娶妻当药用。两湖人甚佳,安徽人次之,最不合适者为北方女子,广东女子言语不通,如外国人,那是最不敢当的。真不知道老婆是他哪一味药?44岁时,经蔡元培介绍,章太炎与30岁的美女汤国梨在上海哈同花园结为夫妇。婚礼当天,狂士一兴奋,把皮鞋都左右都穿反了。给四个女儿取名字,那就更有名了,那四个生僻字,难写,更难认,害得四个女儿总是嫁不出去。还有一桩事,也很有名,杜月笙的名字是章太炎给取的,表面上看是杜月笙会做人,赢得了他的好感,其实狂士的骨子里始终也有些江湖气。晚年,有人问章太炎,先生的学问是经学第一,还是史学第一?章太炎说,实不相瞒,我是医学第一。章太炎家传医道,著有《霍乱论》、《猝病新论》,所以说他的回答是玩世不恭的大实话。1936年6月14日,彻底衰老的狂士,饭后绕住宅散步,猝然倒地,没有留下什么遗言,走得很干脆,很安静。也许该说的都说了。该狂的也都狂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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